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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年茶行业风生水起,因为发展过速导致的乱象也逐渐显露。随之而来的机会主义者、表演欲爆棚却演技极差的以茶为生的人,越来越多。一般他们都号称自己做茶三十年以上,喝茶三十年以上,或者打娘胎里就拥有极致味觉,能喝出这茶原生环境里有什么石头什么树。有的甚至把故事编的荒腔走板,才三十几岁号称自己学茶三十年了。三十年前,除了茶学专业的学生,一个家庭里不会有人觉得喝茶得学,现在却没有以前活的放松、心安理得。
图丨老闫摄
就在昨天,我的一个朋友坐在我家沙发上跟我讲述小时候偷吃家里梨子的情景,让我眼睛突然蒙了水雾。我的泪点很奇怪,我是想到不久前一次关于茶叶的纪录片讨论会上,一位中年女士拧着脖子说她爸爸那时候就是拿着紫砂壶喝茶的。似乎只有世袭才能让剧情变得真实,而被抹杀的却是简陋但真实的童年。突然有一个人,虽然身价不菲,但当真与你说起她的童年那种大家都有的场景,就像别人突然给了你块大白兔奶糖,让人心中突然殷实起来。有什么,比坐在一起说真话更奢侈的事情么?有什么,比坐在一起喝茶说真话更奢侈的事情么?
于是开始对人好奇起来,之前的文字里,最少出现的就是人。好奇,那些真的喝茶几十年,真的爱茶,却又真实与茶相伴的岁月如何度过的?
我们的主人公叫“老任”。某次饭局,与桌上的人说起边茶现在被当成奢侈品炒作。从小在边疆长大的他,突然说起小时候煮茶砖的经历。本来眼光暗淡的我,意识到这是一个从小喝茶也爱茶的人。于是另约了时间,听老任说他从小到大如何喝茶的故事。
60年代
老任生于年,因为父亲是西藏民族大学的老师,从小在学校的大院里长大。他的父亲是个典型的四川人,加上在西藏工作很多年,基本上除了四川的茉莉花茶,就喜欢煮茶砖来饮用。老任对茶开始有记忆,是在他七八岁的时候。那时买茶还需要去供销社,是凭着副食本还是茶票购买他已经记不清了。于是我查了下资料,以北京为例,在年的时候,许多东西还要用《北京市居民副食购买证》购买,茶每人每月只能供应一两,还是低档的茶叶。从年起,茶叶被划分为国家二类物资,市场上比较罕见高品质的茶。七八岁的他第一口能记住的茶,便是浓酽苦涩的茉莉花茶。他回忆冬天的时候,家里烧蜂窝煤的炉子边儿上,经常放着父亲的大搪瓷茶缸,炉火始终温着茶汤,久了味道会有些浓苦。他有时趁着父亲转身做事的空儿,便使劲儿地偷喝一大口浓苦刺激的茶汤解馋。
图丨老闫摄
因为父亲供职在西藏民族大学,同事有许多是藏族老师,访友探亲的时候,都会带来藏区特有的茯砖或者康砖,因此除了茉莉花茶外,他又多了一种选择。闲暇的时候,藏族老师还会用保温暖瓶装上满满的酥油茶当作聚会的礼物,大家一起分享饮用。回忆当年酥油茶味道的时候,在他脸上突然有种岁月舒展开的明朗。在他整个童年与小学期间,记忆最深的就是这三种茶的味道,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选择与认知。
我们的记忆经常也是“近大远小”,像绘画里的透视。在老任的叙述下,一些被最近三十年精细生活压制住的遥远的记忆突然复苏了。让我记起小时候跟母亲一起去粮油店打酱油的时候,副食商店贴满白瓷砖的柜台。
老任上中学的时候,因为“文革”的影响父母都离开了家,因此也没有什么人冲茶喝了。而他整天脱离了父母的管教,倒是过得自由散漫起来。因此在老任的记忆中,初中到高中毕业期间,所有关于茶的记忆几乎是空白的,就像所有关于考试的记忆一样。他只是强调说,那时候喝茶只是因为物资贫乏,有味道的水只有茶,加上对父母行为的效仿,才让茶存在于生活中。
高中毕业后,老任插队去了陕西。离开了大人的视野,自己独当一面的时候,就开始模拟家长的样子,操持起几个知青的小日子。那时候陕西农村连辣椒面儿都不舍得用油泼,仅仅用醋浸泡。供销社的茶也只有这些外来的知青才会购买,能买到的也是一些等级很低的茉莉花茶茶末。老任回忆说,那时候在供销社买茶,包装就是麻纸打成的方包。带回来以后要么装在清洗干净的麦乳精瓶子里,要么就用纸包那样包着储存。即使那种情况下,如果去谁家做客没有茶招待,主人在水缸里舀一瓢水或者端着刚刚烧开的热水出来待客,也仍旧要恭敬地说一句:“请喝茶。”这是中国人生活底蕴中的日常,也代表了茶礼与待客之道。
70年代
图丨一文摄
年国家恢复了高考,还在农村种田的老任听说了这个消息。但因为初中、高中都在散漫中度日,即使参加了那年的高考,全班也只有一个人考上了哈尔滨工业大学。对于出身不好,不能当兵也无法回城的老任来说,高考成了当时唯一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方式。年西藏电视台招工,他只能边复习边工作。在西藏工作的短暂时间内,他发现商品流通比前几年要好很多,西藏除了花茶与茶砖外,还多了绿茶。因为西藏的物资由上海供应,安徽的黄山毛峰开始在西藏百货大楼的副食柜台销售。他回忆那时候卖茶柜台有很多食品用的玻璃罐子,茶的种类也开始多起来。而拉萨的八廓街也开始有尼泊尔流通来的红茶售卖,至于红茶的产地,老任并没有